发布日期:2025-09-21 11:43 点击次数:199
(健康时报记者 王艾冰)1938年的春寒中,随着一声长笛,“亚洲女皇号”邮轮缓缓驶离加拿大温哥华港,随着太平洋海面泛起的浪花,一位加拿大胸外科医生离开生活了近50年的故土,来到中国。离开前,他在给仍互相惦念的前妻的信中写道,“中国最迫切需要我。”
他一路辗转,从香港到武汉再到延安,随后一路踩着太行山的碎石走进晋察冀边区,同中国军民共同生活、战斗了674个日夜,这位医生就是诺尔曼·白求恩。
来中国时,白求恩只带了手术刀、打字机和照相摄像机,这三件“武器”和白求恩一起在炮火中救治了无数战士的生命。建医院、办学校、写教材,600多天,白求恩为中国培养了大批医护人才。
1939年11月10日,因救治伤员而患上脓毒败血症的白求恩被迫离开前线手术台,在后方医院的病床上,他用尽全力靠墙写下遗言,“请转告加拿大和美国人民,近两年是我生平中最愉快、最有意义的时日。”
写下遗言后的第三日凌晨(1939年11月12日),白求恩面对守在他床前泣不成声的同志们说,“不要难过……我多么不愿意离开你们啊……”然后,他就平静地离开了。
86年后,记者在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看到,那些白求恩曾经说过的话,已成为医生入职的第一课;那些白求恩留下的被煤油灯熏黄的医学教材,已化作医者基因里的职业信仰。

1938年春,白求恩在延安东门外教堂前留影。黎雪摄
白求恩为战士献的血,成为抗战中的一抹红
抗日战争时期的山西省灵丘县杨家庄村,只有两百户人家,却承担着300多名八路军伤员的安置任务,一般的护理工作,也基本由乡亲们完成。白求恩和军区卫生部副部长游胜华一起来到杨家庄检查医疗工作后,便被这里的军民鱼水情谊所感动,并在这里建立起了一所“在群众中的医院”——特种外科医院。
一天深夜,白求恩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:“白大夫,一名伤员股动脉出血了!”一位战士着急地说。
“这个部位出血,几分钟就可能死亡。”白求恩来不及多想,就飞奔向手术室,只见这位伤员面色苍白,鲜血不断地从伤口往外溢,白求恩说“必须进行离断手术,血是手术以及抢救伤员生命的关键,准备输血,伤员等不了了,我是O型血,抽我的。”
虽被众人劝阻,但此时的白求恩仿佛听不到周围任何声音,径直走向旁边的手术台说,“前方的战士可以献出生命,我献出一点血又有什么不应该?这是命令,必须执行。”
1939年10月,白求恩在北岳北线的火线上给重伤员输血。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供图
白求恩平静地躺下,三通注射器的两端将白求恩和战士的血管连起,殷红的鲜血从三通管里缓缓流过,伤员的脸慢慢地有了血色。这一幕,被闻讯赶来的乡亲们看在了眼里,乡亲们在手术室外,默默地流泪了。
随后几天,特种外科医院门口总有些群众、医生、护士要求献血。“可以提前验好血型,随时给受伤的战士输血。”不等献血动员会开完,几个小伙子就跳上台,伸出胳膊要求验血,几个老人沉不住气,一个个直往台上挤,妇救会主任、村长的老伴也领着一群妇女要求报名,村民组成的流动输血队就此诞生。
“人民血库做银行,百姓火炕做病床。”那年冬天的杨家庄有些寒冷,但这样热情的歌谣却开始在太行山不断传唱。
在枪炮声中,白求恩连续工作69个小时
1939年春天,日军在冀中接连吃了几场败仗,恼羞成怒,纠集了4000多人,向河间八路军的驻地扑来,妄图与我军决一死战,我军决定在齐会消灭敌人。战前军事会议刚刚结束,参谋报告说,白求恩大夫来了。贺龙一听,笑着说:“这个急性子,要任务来了。”贺龙问白求恩,“急救站放在哪里合适?”白求恩思考了一下说:“我的意见是放在屯庄。”
屯庄位于齐会东北七里地,考虑到此次战斗规模较大,贺龙对此有些犹豫。“离火线越近,抢救效果越好。”白求恩着急地说道。
1939年秋,白求恩在前线孙家庄小庙手术。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供图
就这样,白求恩带着医疗队驻扎在村南的一座庙里。1939年4月23日清晨,敌人对准齐会整整轰炸了一个小时,晚上8点50分,两颗红色信号弹在西南方向的上空升起,我军总攻击开始了。
伤员数量陡然增加,从黎明到黑夜,又从黑夜到黎明,白求恩在手术台旁整整坚持了一天一夜。“白大夫,白大夫”一名卫生员呼喊着,几名担架员抬着一位浑身是血的伤员来到小庙前。白求恩赶忙迎上去,为伤员做检查,即刻他的脸色严峻起来。
伤员的腹部敞开着一个十几公分长的伤口,一段沾满泥土的肠子袒露在外边,这段肠子上竟有十处裂隙和穿孔。
白求恩询问伤员负伤的经过,卫生员答道,“伤员是七一六团一营三连连长徐志杰,几小时前,为了和敌人争夺村南大桥,徐连长身先士卒,带战士们冲了过去。当敌人发现他们,慌忙扭转机枪射击时,徐连长和战士们一跃占领了桥前的低洼地。就在这时,敌人的子弹击中了徐连长的腹部。可他咬牙坚持,顽强地据守着阵地。徐连长一手捂着肚子,一手举着驳壳枪,指挥战士们连续发起冲锋,一阵白刃格斗,敌人全垮了,大桥终于被我军占领。”
听完卫生员叙述,白求恩坚定地说:“一定要救活他。”
整整三天,我军消灭敌人800多人,齐会战斗胜利了。在枪炮声中,白求恩连续工作69个小时,和大家一起施行手术115例,他抢救的徐志杰转危为安,康复后重新走上战场。
白求恩牵挂他的战士,直到生命最后一刻
40℃,是白求恩在中国战斗到生命最后一刻时的体温。
顶着这样的高温,生命最后时光的白求恩时而清醒、时而昏迷,嘴里不停重复着,“凡是头部和腹部受伤的,必须抬来给我看,我睡了,也要叫醒我。”
当时,聂荣臻司令员传来指令,“不惜一切代价,把白求恩大夫送出作战区域,尽快转移到后方医院救治。”听到这个指令后,白求恩沉默了好一阵,摸着肿胀到无法再进行手术的左臂颤抖地说,“我服从聂将军的安排。”说完,两行热泪夺眶而出。
转移前的那天下午,白求恩在两个护士的搀扶下走进病房和手术室,一步一挪地逐个检查伤员的伤口,指导医疗队接下来的工作,任何人都没能成功劝他回房休息。
离开前线的那天,王家台村飘起了洁白的雪花,白求恩躺在担架上,在雪地里渐行渐远。一路上,不断有前来送行的群众,他们都知道,白求恩大夫是给伤员们进行手术时受的伤。
离开前线的大约10天前,白求恩一行赶到距火线仅七八里的孙家庄一座仅10平方米的破庙里,庙里两张方桌拼成了临时的手术台,白布帐幔隔出手术室,角落里消毒锅不断冒出的水汽嘶嘶上升,白求恩一边手术一边强调,“不管有多少重伤员,全部做好手术准备。”
一个昼夜过去,仍在给伤员手术的白求恩不慎划伤了左手中指,护士紧急包扎后,白求恩继续手术。就在这时,他们收到了“立即转移”的指令。为了在转移前多做几台手术,白求恩争分夺秒。此时,他受伤的中指再次被伤员的碎骨刺破。救治完最后一个伤员时已是深夜,白求恩不得不在夜间进行转移,可冬天的太行山脉太冷了,白求恩因感冒导致受伤的手指出现严重肿胀。
两天后,本是白求恩回国筹集资金和药品的日子,他带着医疗队给手术的伤员进行最后的检查,不料发现一名伤员情况严重,病菌已侵入头部。“必须立即手术,否则有生命危险。”白求恩说。
手术中,白求恩突然一声呻吟,他的伤指碰到了伤员的伤口。也许就在这一刻,病菌开始在白求恩的体内蔓延,随后白求恩开始出现头晕、疲惫、发烧、没有食欲。其他医生判断,必须切断手指,防止病毒扩散。但被白求恩拒绝了,“没了手指怎么给伤员手术?”他转身又为13名伤员做了手术,手术结束后,白求恩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。
从那之后,白求恩身体一天比一天差,体温一天比一天高,但他仍不断要求上前线,“前方的战士在流血,我不能在这里休息。”白求恩牵挂他的战士,直到生命最后一刻。